周耀輝說,馮穎琪是個停不下來的人,久不久就有新搞作。「一個人一首歌」源於馮穎琪一個想法︱︱如果每個人生命完結之時都有一首寫他的歌就好了。「周耀輝是個熱愛生命的人,他聽到我的想法,回應為何那首歌要等生命完結才寫?一言驚醒了我,不如我們寫七百萬首歌給七百萬人?」二人在流行音樂世界打滾多年,大部分工作都是由歌手或其公司主導,創作人的角色常常是滿足別人要求,他們去年合作《剎那的烏托邦》便嘗試回歸創作人自己的角度,這回的「一個人一首歌」想頭更大,要將生命故事放進音樂。周耀輝:「早年我試過幫別人寫一首歌送給他的太太,演出時太太自然很感動。這歌不會上榜、上架,但我得到很大滿足感,音樂的確可以很簡單。」周耀輝自2011年起在浸會大學任教,同年開展歌詞班,看到學生完成一首歌的滿足感也深受感動,「讓我看見創作本身應該有的價值和美麗」。

有了概念,就要找資源,周耀輝與馮穎琪先成立社會企業,讓「一個人一首歌」可以和更多單位合作,現時的伙伴有大館、康文署及太古地產,分別以老人、本地職人及東區作為題材,各自招幕十組作曲、填詞及錄像製作的生力軍,再找來音樂界前輩作為導師引導創作。馮穎琪說最初許下宏願要寫七百萬首歌給七百萬人是很天真,當然知道一輩子都做不完,但她希望理念會繼續伸延開去。「就算不是人人都懂創作,第一步是去認識一個人。我發現這個年代我們已很少在社交平台以外主動了解別人,而這個project居然可以驅使三十個人走去街跟陌生人傾偈。」企劃早前已推出第一首歌〈天衣〉,由經驗較豐富的李拾壹、王嘉儀及王樂儀打響頭陣,以一位老裁縫阮先生作為主題,三位創作人在發掘主角故事時均有前所未有的體會,感受到認識生命之後創作的歌,擁有與別不同的溫度。馮穎琪:「我們希望大家走出自己的框框,嘗試主動接觸其他生命。」

與大館合作的部分已經進行得如火如荼,其中的對象包括缸瓦店老闆、花店老闆、魚檔老闆、收買佬、司機等,還有一個在老伴離世後不斷寫信的老婆婆。負責在填詞部分為學員給予意見的周耀輝分享,以司機為對象的創作人給他看歌詞,他認為某個位置用「加冕」一詞會比較好聽,沒想到對方反覆思量後,沒有聽從他的意思:「我們寫詞多數會選大情大性的詞語,但他認為那位司機是一個謙虛的人,應該不會喜歡『加冕』二字,聽到他這樣說我很高興,因為他真的有用心了解創作的對象,也不會因為我是周耀輝而盲目服從。」對他來說,參與這個企劃的最大挑戰,是有些參加者會用非流行曲的方式寫曲或寫詞,反之又有一些太想用流行曲的既定模式創作:「有些歌很難唱,無副歌,又或者無hook line,我會反問他們為何這麼作,如果講得通其實幾得意。但另一方面,又會有些作品太著重hook line,因我們慣了流行音樂的『流行』二字,覺得要寫闊一點,hit中多些人,這些時候我會提醒他們初衷,我們始終是寫給一個特定對象的。」

正正因為周耀輝和馮穎琪在流行音樂工作多年,他們希望創作人在忠於自己創作的同時,又能明白商業世界的運作,多方面扶植後輩也是「一個人一首歌」的其中一個目標。馮穎琪說:「我的觀察是他們在創作時同時會思量怎樣令歌曲流行,我覺得是想多了,連我們也不知道一首歌為甚麼會流行吧。他們對這個行業有很多誤解,例如創作時心目中希望某位歌手會主唱,以為一定成事,我會告訴他們,除了唱片公司的關卡,歌手本身想不想唱,也是要尊重啊。」企劃中產生的歌曲,部分會派台或收錄到大碟上,最令他們煩惱的,是如何向參加者解釋取捨的準則。馮穎琪:「創作的時候他們不應以流行為前提,但我們揀歌派台是有功能的,沒理由揀不喜歡的歌去派。」她笑言平時對待旗下的歌手沒那麼民主,因為大家都明白遊戲規則,但這次則有點不同。周耀輝補充:「唱片公司的運作只考慮效率,不會顧及創作人的感受而選擇哪些歌派台,流行音樂的世界和很多行業一樣,充滿著權力關係。所以出來的成品不一定是最好,如果我們可以脫離這些權力關係,不敢說結果一定好,但過程肯定較理想,也貼近我們體現社會價值的宗旨。」■